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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乱起萧墙 五十四 巧运筹生死两遗诏 防叛逆临终万言书
雷厉风行地处分了一大批朝臣，老皇上康熙一反常态。还停办了四王爷胤祯的差使。四爷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教于府上的谋士邬思明。邬思明早已胸有成竹了向四爷说：皇上所以要这样干，第一，为了保护一批贤臣，免得他陷入党派纷争。还有第二层意思呢，邬思明接着说，不知四爷注意到没有，这次皇上贬斥的全是手握大权的治世能臣。谁的权力大，职位高，谁受的处分就最重，这是为什么呢？依学生看，这正是皇上英明过人之处。这些人，非要拿下去不可的
请先生明言。 胤祯诧异地问：哦？这倒奇了胤祯不懂。
您别客气。其实，四爷。您只要设身处地地为这些人一想就明白了如今，老皇上健在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一旦新皇上即位，身价又会立刻暴涨，成了拥戴新皇登基的两朝元老、辅国重臣。本人，有的已官至极品，升无可升，赏无可赏。手下，又有一大帮的门生、故旧，甚至结成了党派。如果他联起手来，对付新皇上，将何以处之呢？当年鳌拜结党弄权、操纵朝纲之事，咱们还闻之色变呢，老皇上能忘了吗？权臣把持朝政，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历朝历代都深深忌讳的呀！现在老皇上一纸诏书，全变成了犯官 ’ 变成了罪臣 ’ 以前的功劳、苦劳，一笔抹煞，过去的门生、故交，也全都树倒猢狲散。等到新皇上登基，还是只需要一纸诏书，就可以让他得到赦免，官复原职。能不感恩戴德地拥护新皇上吗？能不乖乖地从头做起。勤勉办差吗？老皇上用心深远，替继位的君主，不但留下了万里锦绣河山，还留下了随时可用，又任意挑选的能臣、贤臣。您不觉得皇恩浩荡，不觉得皇上用心之良苦吗？
可是还有些不解：邬先生，胤祯听得激动不已。这次贬斥的臣子中，有的年老，有的多病，万一经不起这折腾，死了岂不可惜。
您一向以冷面王和铁石心肠自称，邬思明笑了哈哈 … 四爷。怎么不明白，改朝换代的大动荡里，关乎社稷命运的大局中，死上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件大事儿上，四爷，您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心情豁然开朗。向邬思明深深一躬，胤祯听了这话。然后仰头望天，拍着额头大声叫道：皇阿玛，儿臣若能继承江山，定不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定让您老人家含笑九泉。说完，突然向北跪下，伏地痛哭起来。
就在众大臣纷纷猜疑、惊慌不安的时刻，就在京师盛传 “ 皇上患了失心疯 ” 严峻时刻。一乘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绿呢小轿，被悄悄地抬进了畅春园，抬到那块宫中禁地 — 穷庐的门前。轿停了抬轿的悄不言声地退出去了这时，轿帘一掀，上书房大臣张廷玉从里边走了出来，却回头吩咐一声：且在轿里等着，不准向外张望，等候宣召吧。哦，原来里边还有一个人呢！
又招呼一声：所有御医、太监，张廷玉跨进院门。宫女和侍候皇上的人，一律退到宫外。看着众人都退出去了张廷玉还不放心，又在房内，房外亲自检查了一遍，向武丹交代了几句，这才走进穷庐，来到康熙皇上的病榻旁，轻声说道：皇上，皇上，隆科多来了
脸色又灰又暗，康熙皇上正在昏昏迷迷地睡着。刀刻似的皱纹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说：嗯，廷玉呀。隆科多来了吗，叫他进来吧。
掀开轿帘说：隆科多，张廷玉答应一声来到门前。出来吧，皇上叫你呢。
又被这么神秘地抬到这里。真不懂，隆科多正在糊涂呢。一大早他就被张廷玉叫出了家门。皇上传叫，来领旨听训就是这装神闹鬼的底是为什么呢？一进穷庐，更紧张了好家伙，怎么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呢？心里像揣了一窝小兔子似的不住地咚咚乱跳。强自镇定，跟着张廷玉来到屋里，向躺在炕上的皇上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却向张廷玉递了个眼色，康熙一眼也不看他更没让他起来。厉声说：念！
张廷玉肃然而立：隆科多听旨。
隆科多赶紧磕头：奴才隆科多恭听圣谕。
轻轻咳嗽一下：隆科多，张廷玉手捧圣旨。奉旨向你宣读遗诏：查逆臣隆科多，党附阿哥，密谋作乱，着即刻赐死。钦此。
隆科多吓得魂飞天外。妈呀！这，一听这遗诏。这，把我传到这里，竟是要处死我吗？吭哧着说：皇上，臣 … 隆科多 … 知罪，谢恩 …
冷笑一声说，康熙瞟了一眼在下边抖成一团的隆科多。隆科多，还有什么可以申辩的吗？
颤声说道：皇上，隆科多磕头出血。奴才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才不敢为自己辩解。奴才自幼父母双亡，又不为本族人所容，所以性情倔强，不善处人。昔日，也曾随皇上西征，这些往事，皇上是知道的奴才办差不力，气恼了皇上，罪当处死。
这些事朕全知道。刚才听到朕给你第一份遗诏。还有一份呢。张廷玉，康熙平静地说：嗯。读给他听听。
隆科多你听仔细了隆科多忠心事君，扎。张廷玉从几案上拿起另一份诏书。办差勤勉。着以原品晋升太子太保、领侍卫内大臣、上书房大臣之职。原领京师步军统领及九门提督之职，仍由该员兼任。钦此。
隆科多可真傻眼了皇上，这份遗诏一读。这，这是
但却十分清晰地说：朕今天把生与死、欢与悲一齐赐给你要体谅朕的难处。这两份诏书，康熙声音低沉。都是朕的遗诏。若是能遵照朕的嘱托，朕晏驾之时，管好手下兵丁，护好京师九门，按朕的遗命，辅佐新君登基，那么，第一份赐死的遗诏即可作废，就升官晋职，享受荣华；但如果你听任阿哥们摆布，奉职无状，胡作非为，那么，新君登基之日，也就是死期。今天，朕的面前，只有你和张廷玉二人。和你一样，也有这一生一死的两份诏书。唉，若在寻常百姓家，论辈分，还是朕的表叔呢。可是天家是没有骨肉之情的朕特意选中你来担负这托孤重任，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次西征，背着朕杀出了重围。没有吃的把仅有的一个窝头给了朕，自己去啃草根；只有半葫芦水，可是一口不喝，全给了朕，自己喝马尿。朕看重你就是这份至死不渝的忠心。所以朕今天才把这江山传位、国家社稷的重任，托付给你也托付给廷玉。俩一文一武，正好搭档。朕，朕把这大清江山，托付给你
早已老泪纵横，康熙说到这里。气喘不止了张廷玉和隆科多一边磕头，一边同声发誓：
请放心。奴才等定不负万岁的重托，万岁。保新君登基，保大清的万年江山！
也许是临终前说得最多、最清楚的一段话了从那天交代了张廷玉和隆科多，康熙皇上这番话。又向他俩秘密地安排了遗诏发布的程序之后，就再也没能好起来。康熙六十一年的十月，老皇上的病情越来越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已经完全不能理事了
里里外外，这时的上书房已经名存实亡。就剩下了张廷玉一个人。忙得他头昏脑涨，两眼发黑。可是牢记着皇上的托付，咬着牙硬挺着。十一月十三这天，北京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黑沉沉的云，白花花的雪，怒号的北风中，把北京城搅成了一片混饨世界。畅春园的空地上，搭满了帐篷，住着六部官员和各省各地的督抚大员。都是接到急报被召进京师，召进畅春园，准备送老皇上升天，迎新皇上登基的皇子阿哥们待遇当然要好一点，都聚在原来太子胤 - 住的韵松轩里，准备随时听候宣召。
急急忙忙地接见了几位大臣说：皇上这会儿稍安了一些。但诸位不要回去，张廷玉在外书房里。说不定有旨意呢。说完，又匆匆来到韵松轩交代皇子们半个时辰之后，请阿哥们穷庐来，听皇上宣召。说完，又快步走了
但是大家谁不明白呀。皇上晏驾，张廷玉虽然不敢明说。恐怕就在今天了老八此时更是心中紧张。进畅春园之前，已经完全安排好了丰台驻军统领成文运，老八的心腹。统领着三万精兵，而且已经厉兵秣马，整装待发。只要这里一个消息传过去，就能顷刻而至，把畅春园包围起来。隆科多那里，也派人去过了虽然没有承许接应老八，但却保证说，九城兵马不动一兵一卒。只要他能按兵不动，也算不错了现在兄弟们中能左右局势的只有老四胤祯一人，可是手中没有兵马，不足为虑。只要时机一到成文运的丰台大军开过来，先逮住老四，武丹和宫中那几千侍卫和绿营兵全都不在话下。不管父皇的遗诏怎么写，也只能是一纸空文！
已经处在弥留之中了平静地躺着，穷庐中的康熙。像一盏熬干了油的灯。只有那不断闪动的双眼，还略显出一点活气。口齿含混地念叨着：头了终于到头了玄烨，也有今天吗？
见皇上口中嚅动，张廷玉早就回来了只是没敢言声。此刻。似乎是说话，便趴在耳边说：皇上，外边该见的人，臣都见过了皇上，请安心歇着吧。
似乎要交代什么话，康熙无力地看了张廷玉一眼。却又说不出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说：叫，叫皇子 …
急忙让太监去传命。很快，张廷玉点了点头。老三胤祉为首，领着皇子们跑进来了齐刷刷地跪在康熙身边。年纪大的还能勉强自持，怕惊了圣驾，年纪小的已经在暗自饮泣了
康熙似乎是清醒了一些，这会儿。叫道：老四，过来，坐到朕的身边。
跪在床头，老四胤祯强忍着热泪来到前边。哪敢坐下呀。双手捧着父皇那已经发凉了手。就听康熙说：
不要闹家务，朕只有一句话交代。朕死之后。要识大体。汉人比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人多得多。一闹，大清就完了要好好辅佐新君 … 说着，用力地捏了一下胤祯的手。胤祯感到这一捏虽然是那么无力，但他却明白了皇阿玛的心。满含热泪地说：皇阿玛放心，儿臣等记下了
记下，好。朕就放心去了老四，即刻拿着朕的金牌令箭，把胤祥赦出来，让老大、老二也出来，朕想见见他
起身摘下墙上挂着的金牌令箭。这金牌令箭，胤祯答应一声。乃纯金铸成，上面雕龙描凤，刻着 “ 如朕亲临 ” 四个小字，辉煌夺目，显示着代天行令的权威。胤祯向父皇又行了一礼：父皇请保重，儿臣去了说罢转身出屋。但他却并不急着走，而是磨磨蹭蹭地在廊沿下穿披风，换毡靴，支棱着耳朵，听房内的动静。
力气似乎已经用尽。但他知道，康熙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下边跪着的儿子们都在等着那句最重要的话呢。强自挣扎着说：不是想知道，朕让谁来继承大业吗？现在该说了朕告诉你就是刚才出去的四阿哥胤祯。
提着的心放下了大踏步地飞身走出了院门。 屋外的胤祯听见这一声。
对张廷玉说：宣读遗诏。 走了高兴了屋里的阿哥们却惊呆了可是康熙却不容他多想。
从御榻旁边的大柜子里，张廷玉答应一声。取出了方苞草拟的那份遗诏；站在御榻前边，面对众皇子高声朗读。
跟着八阿哥作乱的几位皇子就慌神了老八更是心急如焚，一听说皇位要传给老四。脑袋里嗡嗡直叫。现在最要紧的派人传信，丰台调兵。可是皇上却让张廷玉宣读遗诏，几个心里再急也不敢动啊！都在盼着三下五去二地念完，好赶快脱身办事。可是没想到皇上的这份遗诏竟是那么长。敢情，康熙早给这几个不安分的儿子们划好圈了当初，皇上向方苞交代草拟遗诏的差事时就说过了不要太长，有两万来字就行了好嘛，两万字，得念多长时间呢？起码也得一个时辰！直到这时，老八才明白，坏了上了老爷子的当了张廷玉在上边念了些什么，一句也没听见，只是左顾右盼地在寻找机会。老九、老十他也急得抓耳挠腮，直向八哥递眼色。老八忽然心一横，悄悄地站起身来走向门外，却被站在门口的李德全挡住了八爷，您，您这是
要方便一下。老八一边说，啊？哦。一边抢步挤出门外。但是刚到门口却撞上了武丹：八爷，您要方便吗？殿后边有厕所，请吧。
嘿 … 武老将军啊。看，老八在搭讪着瞅机会：哟。大冷的天，难为你外边受冻了
谢八爷关照。昨儿个，武丹可不吃这一套：啊。还向万岁爷说呢：主子爷放心，老奴才武丹不是废物。往这儿一站，就是一道铁门栓！
武丹这是话里有话呀。再往外一看，老八一听。嗬，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手按腰刀，站在门洞里。外边，刘铁成和张五哥，握剑在手，昂首挺立。看来，硬闯是不行了正要回屋，却突然看见何柱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老八心中一喜，真是天助我也，何柱儿这奴才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