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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乱起萧墙 四十五 无路走春华做歌女 神威展性音开杀戒
带了性音和尚，胤祯处理了大医贺孟 - 私传夹带的事。出宫上轿，打道回府。
雨也停了胤祯在半路上下了轿子。想在凉风中清醒一下头脑。性音紧随其后，已经过了半夜。小心地注视着街上的动静。胤祯忽然回过头来，笑着问性音：
说你这和尚，哎。不吃斋，不念佛，底是真和尚呢，还是假和尚？
您说真我就真，性音诡秘地一笑说：嘿嘿 … 四爷。说假也算假。剃了头我和尚，留起辫子来，还是童子身。
原来如此。又问，四爷微笑点头：晤。那年我去淮北，误宿贼店。为什么要出手救我呢，难道你认出了皇子吗？
一边认真地说：哎 — 瞧四爷说的哪有那么好的眼力呀。不过，性音一边回忆。虽不知你皇亲，却看出了好人。要不去帮那个苦命的女孩子，能遭人暗算吗？不瞒四爷，娘就是被人拐卖的从小到处流浪。后来，伍次友先生收留了又让我跟着李云娘李大侠学艺，最后，又随着孔四格格去了广西。孙延龄反叛朝廷时，就在四格格身边。唉，那一次打得真苦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两世做人了
突然站住了脚，胤祯听到这里。沉思了一会儿说：哦，想起来了小时候，听四格格说起过你不是叫青猴儿？
四爷，性音笑着回答：嘿嘿。您说的不错，性音正是当年四格格身边的奴才青猴儿。如今，这个顽皮猴子，又拴到您四爷的旗杆上了
那个跟着孔四贞的小保镖、女侠李云娘的弟子，胤祯万万想不到三十年前。武艺超群的小青猴，如今就在自己的身边。高兴地说：能随了也是福分和机缘呢。
说实在话，性音深情地说：四爷。刚来北京并不是冲着您来的想再见四格格一面。想不到晚了一步，正赶上她老人家出殡。唉，这一生，仗剑行义，杀人无数，为的遵照师父的教导，除暴安良。哪知，贼人越杀越多。后来，明白了杀十个贪官，也不如保一个清官。看来访去，觉得只有四爷您才是大丈夫，于是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您干了
原来，四爷这才明白。邬先生、文觉和这位性音和尚，都没有追逐名利之心。怀着一腔热诚来保自己，也是抱着诚挚的心意，劝自己去争皇位的有了这些人的辅佐，自己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于是便说：
不知道，性音师父。也是苦难中磨出来的所以心肠变得又冷又狠。不抽烟，酒喝得很少，内眷中没有宠幸，更不去寻花问柳。就是因为我有了这分冷，这分铁石心肠，才使那些好佞小人们怕我恨我咱们心，算是想到一块儿了今后，还要仰仗你几位呢。
绕着紫禁城巡视了一圈，二人边说边走。见各处都太平无事，正要打道回府，却听西便门外一家酒店里，传出一阵歌声。那歌声，时而低回宛转，时而高亢入云，伴着叮叮咚咚的古筝，十分动听。胤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哦，不知民间还有如此仙乐妙音，真是奇了再仔细一听，啊？怎么这女子唱的竟是胤 - 当太子时的诗句呢？没有说话，快步回到大轿旁边，脱下王爷的官服，换上了一身便装，拉着性音和尚便闯进了酒楼。
不敢怠慢，酒店掌柜的见这二位爷气度不凡。连忙上来照应。胤祯也不理他只顾站在那里，听那女子唱曲，一曲终了满堂喝彩。有扔赏银的有起哄叫好的也有些不三不四的酒徒，言语猥亵，故意挑逗的胤祯心中有事，见这里太乱，便随手扔了二十两银子给酒店掌柜说：喂，这卖唱的女子爷包了叫她楼上雅座唱去。说完，也不等掌柜的答应，带着性音径自上楼了
连忙吩咐伙计给二位爷上茶，掌柜的见这位客官出手阔绰。上酒，好一通忙活，才把这二位爷安顿好。此刻，门帘一挑，那个女子手抱古筝款款地走了进来，蹲了两个万福说：奴婢文三娘给爷请安。请爷示下，要点唱什么曲子。
心中不由得一动，胤祯一听说她姓文。仔细盯着这个女子上下打量，看得那女子又羞又恼，可又不敢发作，突然，胤祯开口了
唱得很好。有一位朋友，文姑娘。填了一首《南乡子》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唱它不知你能按词演唱吗？
小女子懂得《南乡子》这牌子，回爷的话。唱是能唱，只怕技艺不精，难中爷的心意。请爷将这歌词示下。
能唱就好。胤祯命性音去要了笔砚，好。挥笔而就，递给了那卖唱女子。哪知，这女子不看还罢，看了这首词，却脸色煞白，手足颤抖，不言不语，也不弹不唱，呆在那里不动了胤祯心如明镜。刚才写的这首《南乡子》词，乃是当年胤 - 所填。因为写得轻薄，不敢外传，可是却被四爷瞧见过。今天，四爷写了出来，有意试探。前些天，去探望十三弟时，胤祥交待过，说郑春华已被救出，住在通州，由十三爷府上的老管家文七十四照应着。第二天，四爷就派人去寻找他可是家人回报说，十三爷犯事之后不久，这里常有人来骚扰。文老头和那女子早就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今天，酒楼中，四爷偶然听到这清歌妙音，就动了心思。如此歌喉，如此板眼，没经过大内乐师的调教，唱不出来的而且，唱的又是胤 - 词，不是郑春华还能是准呢？于是才有了这进一步的试探，此刻，见郑春华呆在那里，四爷又有意地催问一句：哎，文姑娘，怎么不唱啊？
奴才斗胆问一句，那女子突然泪流满面地跪下了爷。这词，您老是哪儿见到
门帘一挑，胤祯正要答话。那个帮女子收钱的老汉进来了抢前一步，跪倒在地：
老奴才文七十四请爷金安。 四爷。
高兴地说： 四爷一听他就是文七十四。
叫我找得好苦呀！听说你搬了家，哦 — 就是文七十四啊。也没人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还以为你回山西老家了呢。
一言难尽啊。自从十三爷犯了事，文七十四恭恭敬敬地说：四爷。通州就住不下去了后来有传言说，顺天府要来抄家，所以我带着 … 哦，带着她跑了出来，想投奔四爷。可是去了几次，都被门上的挡回来了一想，也难怪他一个像叫化子似的老苍头，门上人怎敢去惊动四爷呢？实在没法了只好隐姓埋名，这酒楼里卖唱糊口，等着十三爷的好信 …
原来如此，四爷明知故问：哦。这女子是女儿呢，还是儿媳妇呢？
您千万别这样说。既不是奴才的女儿，文七十四连忙说：爷。更不是媳妇。说出来，奴才有罪，请四爷明鉴。
也 “ 扑通 ” 一下跪倒在地：奴婢郑 … 不，那女子听到这里。文三娘叩见四爷。
什么可说的呢？四爷的猜想证实了面前这位形容憔悴的女子，还有什么可问。正是那个被太子玩弄后又要杀死的贵人郑春华。一时间，天家的体面，父皇的名声，祖宗的规矩，朝廷的王法，二哥的卑鄙，十三弟的嘱托，郑春华的苦命，全都涌上了胤祯的心头，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忽然，四爷想起了父皇那个 “ 放太甲于桐宫 ” 考题，想起了今晚二哥胤 - 办的这件犯禁的事。如今，朝廷上下都在议论胤 - 要 “ 东山再起 ” 胤祯是不相信的可是父皇这个题目出得又让人不能不猜测。今晚，让贺孟 - 去皇上那里自首揭发，用意很深。一是借此机会，让贺孟 - 出头去试探皇上的口风。如果皇上真有重立太子的意思，就不会重责胤。假如皇上没有启用太子之意，这个状子一告，就会把胤 - 彻底打垮，扫清了自己继承皇位的一大障碍。今天，偶然的机缘，得到这个郑春华，无论从哪方面说，这女子都会成为自己手中的一张王牌。想到此胤祯开口了
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夜随我回府，这酒楼人多眼杂。明天我叫人给文姑娘买张度碟，暂且带发修行吧。
知道阿哥党的人对郑春华的事，老四是个精明人。并没有撒手不管。眼下虽已是半夜，怎能保证在街上不出事儿呢？所以，让郑春华坐上了大轿，自己则仍然穿着便装，和性音和尚一起，徒步而行。
性音赶上一步悄声说道：四爷谨慎，这个顾虑不是多余的一行人刚过了金鳌玉栋桥。有人跟踪！
而且来的好快呀。如果今晚郑春华被人从我大轿里抬走，四爷心中陡然一惊！啊？果然有人跟踪。明天上早，就会变成轰动京师的特大消息，老四就全完了抬头往前一看：四个彪形大汉，已经拦住了去路，全是双手卡腰，黑帕蒙面，只露着两只贼亮的眼睛。再往后一看，还有大约六七个人已经包抄上来。见到这阵势，四爷心中更是紧张。性音却微微笑着说了一句：四爷放心，有青猴儿在咱们吃不了亏。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前，略一拱手说道：喂，前边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幸会幸会。
爷们和谁都没交情。拿出五百两银子来，站在最前边的一个大汉冷笑着说：少废话。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道出半个不字，爷们连钱带人全都要了
痛快！不过兄弟身上带的银子不够，性音坦然一笑说：好。且放我回家，明日兄弟在嘉宾楼设宴款待各位，五百两银子，一钱不少，如何？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明儿个你要不来，那大汉一撇嘴说：嘿嘿。爷找谁去呀？这样吧，把他押在这儿，回去取钱去。
都是江湖中人，性音仍在戏弄他老兄。这话说得不仗义了要是不愿意呢？
就先请你尝尝我铁掌的滋味！ 大汉耍横了那。
挺起胸膛，性音和尚上前一步。面带嘲笑地说：嗯 — 这法儿不错，还真有点皮肉发痒。来吧，打吧。
运足了劲，那大汉猛窜上前。向着性音的前胸，嗵 ” 就是一拳。心想，老子这一拳非打得你口吐鲜血不可。哪知，一拳下去，竟似打在铁梁钢柱上一般。性音和尚纹丝没动，那大汉却甩着手腕，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其余三人见势不妙，一齐拥上前来，左拳右掌，乒乒乓乓地对着性音乱打。那性音仍然是稳如泰山地站在那里。四爷胤祯可急了一来他怕性音双拳难敌四手吃了亏，二来这京师重地夜半打架是犯着禁例的万一遇上巡夜兵丁，自己轿子里坐着郑春华这个是非女子，也不好说清。可是眼下弄不清对面贼人是强盗呢，还是哪个阿哥府上的勇士。不敢叫性音的名字，灵机一动，喊了声：青猴儿，怎么不还手啊？
正在兴头上，性音戏耍几个大汉。听四爷一声招呼，也喊了一声：爷，不是不还手，怕开了杀戒。一边说，一边运力于两臂，左右同时出击，两个大汉被推出五。六尺远，咚 ” 咚 ” 两声，栽进了河里。另外两个还没醒过神儿来呢，性音又是一手一个地拧住了提起来，快步走上桥头，冲着后边上来救护的几个人喊：喂，凭你这点不起眼儿的本事，就想走黑道吗？喏，把尸体拉回去下酒吧！说着，手一扬，两个大汉被抛向空中，叭叽 ” 一下，摔死在后边追来的人身边。性音仰天大笑：哈哈 … 小子们来见识一下爷的功夫。单掌举起，桥头石狮子颈上一抹，那狮子头竟然被他抹掉，咕碌一下滚到河里去了这几手，性音谈笑自若，出手如电，招招相连，只在瞬息之间。后面的人早惊傻了连尸体都顾不上收拾，呼哨一声，全撒丫子跑了
继续前行。文七十四走上前来说：胜音师父，性音和尚护着大轿。老汉活了这么大年纪，今天算开了眼，有这样高的功夫，为什么不抓个活口呢？
想过没有，性音微微一笑说：老人家。抓个活口，送官治罪，还是私设公堂呢，那不给四爷添了麻烦吗？
胤祯几乎是通宵不眠。命人在后花园远离书房的一个角落里，这一夜。收拾出一座小院，安排了郑春华。派了四个丫头服侍，门上又安排文七十四看守。下令一切起居、饮食、置买、传话等等事情，全由文七十四直接找管家。家人、仆妇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小院。郑春华终于又有了一个安全保险的藏身之地了
还有人也没睡呢。谁呀，四爷没睡。太医贺孟 - 呗。刚才，胤 - 逼着他私传夹带，往外边给凌普送信，却不料，出宫门时被四爷查了出来。当时，确实是吓得心胆俱裂。心想这下完了碰上这位铁面无私的王爷，还能有命呀？可是万万没想到四爷竟然是那样的仁慈，那样的宽厚，那样的体恤下情。一千两银子，买回了一条小命，让他去找皇上，自首告发。有道是首告者无罪，立功者受奖。这趟进宫见驾，没准儿还能得到点彩头呢！最起码也不会有什么大罪。有了这个想法，贺孟 - 能睡着觉吗？知道，皇上如今在畅春园里住，而且老人家有起早的习惯。去晚了皇上和大臣们一开始议事，这个太医院的六品供奉，就别想见到皇上了自己今天见皇上要说的事，关乎社稷，非同小可，而且是一时一刻也耽误不得的晚一步，走露了风声，这个首告的人，便成了同案犯了所以他左思右想，今晚不能睡了得提前去，等着。于是回到家里换了衣服，便打马直奔畅春园，要赶早见驾。还算不错，门上太监通报进去之后，侍卫张五哥来了哟，贺太医呀，有什么事要见皇上？
下官有十万火急的事，贺孟 - 连忙答话：回张军门。必须立刻见到皇上。这事，这事，不好在这里说，请军门鉴谅。不是事关重大，怎敢惊动皇上呢？
领着贺孟 - 进了园子。路上，张五哥点了点头。贺孟 - 瞅瞅附近没人，这才悄悄地把昨天晚上二爷如何害病，自己被二爷叫进去瞧病时，二爷怎么逼他吓他要他带出来一张字条交给凌普的事，大概地说了一遍。还说，这事要不告发，就有欺君之罪呀！不过，这贺孟 - 还算有点小聪明，把被四爷逮住，四爷又放了给他出主意的事给瞒下了为什么呢。把这事一说，不但自己这趟进宫成了假的四爷他也不得安宁啊。
知道事关重大，张五哥一听。不能拖延，便连忙领着贺孟倾，来到澹宁居，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