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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乱起萧墙 十九 设重赏康熙试儿心 幸贵人奇景惊圣驾
康熙的车驾扈从经过艰难跋涉，九天之后。终于来到承德。这个地方从康熙二十二年开始兴建，历经二十多年，才初具规模。皇上的避暑山庄设行宫十二处，建筑宏伟，气象万千。皇上夏天来此避暑，秋天到这儿打猎，都有蒙古王公、青藏喇嘛、朝鲜使节等在此恭迎奉陪。一些精明的客商看出了这是块风水宝地，也纷纷前来，避暑山庄的外圈建房造屋，做起了买卖。昔日荒凉的热河之滨，如今已成为繁华都市。康熙的车驾来到这里时，已是黄昏时分了这里侍候接驾的王公大臣们全都在新搭起的彩棚外边跪迎圣驾。大街上张灯结彩，鞭炮震耳，鲜花充巷，人潮如流。可是康熙面对这一切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心太沉重了精神也太疲惫了下旨让太子代他向诸位王公们致意慰问，自己却催动车驾，直奔驻跸的烟波致爽斋。
康熙的精神好多了一大早就起身，休息了一夜。带上一顶天鹅绒的缎台皇冠，身穿巴图鲁背心，外套一件石青色的开气儿夹袍，足蹬青缎凉里儿皂靴，腰悬宝刀、箭壶，背挎雕弓，满面红光地大踏步走出了烟波致爽斋。张廷玉简直想不到皇上的情绪怎么变得这么快。昨天还是一脸倦容，今天一早就又精神抖擞了哪儿知道啊，康熙这是提着劲儿呢！要在今天的射猎中观察测验一下儿子们武艺、胆识，也要看看他人品、德行和忠心。
早在门前等候的太子，看见皇上出来。连忙率领众阿哥和大臣们一齐跪倒，山呼万岁。康熙兴高采烈地一挥手说：都起来吧，今天来的人可真多呀！朕心中高兴，要和你一起玩个痛快。儿子们要个个奋勇当先。谁猎获的野兽最多，朕有重赏。说着，让李德全拿出一件东西让众皇子看，看，这是什么？
总管太监李德全手捧一柄宝石雕花为座的黄玉如意，随着康熙的话音儿。走上前来。众阿哥一看，全都惊呆了这不是一柄普通的如意，这是乾清宫的镇案珍宝啊！因为这如意颜色近于明黄，古今罕见。当年，顺治皇爷把它赏给了康熙。康熙继承皇位之后，十分珍视这件先皇御赐的宝物，一直放在乾清宫的御案上，成了镇案、镇宫之宝，也成了立君传位的象征。
一共十四位。当中，今天来陪康熙皇上打猎的二十岁以上的皇子。当然有老实巴交、没有野心的见父皇悬了这么重的赏赐，感到惊异，感到不可理解，父皇为什么要把这么贵重的物品赏人呢？可是皇子中也确实有几位一心一意想抢皇位的人，见了这黄玉如意眼睛都直了心里琢磨着，父皇办事一向用心很深。今天把这传位的国宝拿出来，莫不是要我哥几个争武斗雄，从中选一个接替皇位的人？那么，谁要是打猎得了第一，拿到这柄如意，也就能得了天下了这么一想，个个喜形于色，人人摩拳擦掌，好像将来是当王爷还是当天子就在此一举了
皇上康熙也没闲着。满面笑容，皇子们各自动着自己的心思胡猜乱想。和蔼可亲，默默地注视着众皇子的表情。任凭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表面上却是声色不动，而且迟迟不下那个 “ 狩猎开始 ” 圣旨。就在这时，四阿哥澈祯突然抢前一步，跪下奏道：皇阿玛悬重赏激励儿臣等奋发努力，足见圣心宽厚。但此黄玉如意乃父皇镇宫之宝，儿臣等即令争得第一，也担当不起这样的赏赐。求父皇另换一件赏物，儿臣等将尽力争夺。
康熙心中一喜。嗯 — 还是老四深明大义，听了四阿哥的话。这话说得懂规矩，知礼法，没有一点儿私心。再看那几个，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可都变了有的赞成，有的反对，有的耻笑，有的怨恨。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康熙的眼睛。康熙虽然心如明镜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引逗得这些皇子们急的急、恼的恼、恨的恨，怨的怨，而老四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心说：父皇啊父皇，老人家快开口吧！
朕偏要用这件宝物试一试你心。想到这儿他说：老四啊，康熙心想：哼。这话虽然有理，不过也太古板了些。哥几个都是腰系黄带子的皇子阿哥，生在天家，自幼就用着明黄色。这如意也不过是个明黄色罢了朕喜爱它所以常放在身边把玩。也正因为如此，才把它当做赏物，以示朕对你期望。朕言已出，岂能更改？这样罢，朕和太子不与你争，其余皇阿哥不分大小尊卑，都一视同仁。传旨，射猎开始！孩儿们奋力向前吧！
霎时间，皇上圣旨一下。方圆近百里的围场上，旗帜飘扬，刀枪闪光，鹰犬逞威，战马飞驰，号角声四面响起，喊杀声八方传来。山谷响应，草莽起伏，金鼓阵阵，杀气冲天。平日放养在这儿的野兽惊得从山洞里、林木间、沟壑旁、草丛中狂窜而出，又四散奔逃。阿哥们见此情景，个个精神抖擞，人人奋勇当先，率领亲兵家将冲入了野兽群中，与豺狼虎豹展开了死我活的角逐。
一边吃酒说笑，康熙带着太子和王公大臣们登上专门修筑的瓮城城头上坐下。一边静观下面这场惨烈的争斗。看着，看着，康熙看出不同来了老大胤 - 老十三胤祥是猛冲猛杀，勇不可挡。两人杀得浑身是血。战马经过之处野兽纷纷倒毙，狼藉遍地。俩确实杀得凶狠，也猎获得最多。可是老九胤礻唐。老十胤礻我却从他俩的侧面攻杀，每杀一头野兽，就割下一只耳朵来。尤其是澈礻我竟把大阿哥和十三阿哥砍倒的野兽也顺手牵羊地割下了耳朵，算到自己的账上。老四胤祯那边，却是金鼓不响，按兵不动。原来，虔信佛教，认定了决不杀生的佛理。凡是被赶得走投无路、撞到面前的就生擒活捉；跑了一概不追不赶。老八胤 - 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从头到尾没看见他露面。
围猎告一段落。阿哥们家将、亲兵，两个多时辰之后。抬着猎获的野兽，敬献到皇上面前。一清点，老十胤礻我连打带蒙地竟然得了个第一。老九澈礻唐次之，老大、老十三杀得精疲力尽，却平分秋色，闹了个第三。老四胤祯最少，却全是活的只有老八一无所得，空手而回。
康熙惊奇地看了一眼八阿哥问：胤 - 怎么搞的
古时尧舜围猎，老八恭顺地答道：回皇阿玛。尚且网开一面。儿臣深知父皇乃尧舜之君，心存仁慈，所以不愿为了一柄如意，和兄弟们拼争，也想给幸免于难的野兽放一条生路，求皇阿玛体察。
没有作声：嗯，康熙点了点头。老八的用心，确实与众不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又有点 “ 自我表白 ” 味道。康熙这儿正动心思呢，老十却急不可耐了父皇，儿臣今日侥幸得了第一，这黄如意儿臣就谢恩领赏了一边说，一边就要上前去拿那柄如意，却不妨被胤祥给拦住了
投机取巧，慢！十哥。算什么本事。敢当着父皇和众位阿哥的面，大声说一句：得第一，当之无愧吗？
仇是越结越大了此刻，老十一听这话不干了自从那年这哥俩大闹了皇上的中秋御宴之后。老十眼看赏物到手老十三又来挡限儿，受得了吗？气呼呼地说：怎么，老十三不服是不是听十哥教训教训你这打猎如同打仗，不但要有勇，还要会用智谋。老十三有勇无谋，只不过一介匹夫罢了得不了第一，恼羞成怒就想找事儿？告诉你没门儿！如今不是讨债的大总管了十哥我也不欠债了眼红、生气、吃醋、耍刁，全都白搭。就敢当面说，这第一当之无愧，当之无愧，当之无愧！还敢打我怎么着？呸！一边待着去吧！
可把胤祥给气炸了不顾大阿哥等人的劝解，老十这一番连挖苦带涮的话。更不看四哥杀鸡抹脖子地递眼色，愣愣地撂出了一句：好好好，早知道出力受累的不落好，投机取巧的却得赏，还不如学八哥那样在一边儿歇着呢！
可是也不能不管了厉声说道：胤祥，胤祥这话可说过头了这不连皇上也埋怨上了吗？康熙虽然心中雪亮。这是朕面前说话吗？掌嘴！
扑通 ” 一下跪在父皇面前。心想事已至此，胤祥吓得脸色煞白。破罐子破摔了吧：皇阿玛，儿子是没娘疼的孩子，人家都多嫌我讨厌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今日又出言不恭，冒犯了父皇。儿臣索性拜辞父皇，从此去了吧！说着，哐 ” 一下拔出腰刀就要抹脖子。几个侍卫连忙扑过来，抱着胤祥，夺下腰刀。胤祥却伏在地下放声大哭起来。张五哥抢前一步，跪在康熙面前说：主子，奴才张五哥刚刚补到御驾身边，本来没有资格说话，更不敢为十三爷求情。但求主子看在十三爷今日打猎确实出了力的份上，由奴才替十三爷领罚罢！说着，啪啪啪 ” 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十三弟自幼失母，老八澈 - 也上前来劝谏：皇阿玛。脾气太倔，说话没遮拦，惹父皇生气了不过，今日这么多外藩王爷全都在场，责罚了十三弟，脸上也不光彩。儿臣斗胆为十三弟求个情，免打了吧！
狠狠地瞪了老八一眼，康熙没再说话。转身就走，慌得在场的皇子阿哥、王公大臣、侍卫随从们劝也不是拦又不敢，只好簇拥着在后边跟着。四阿哥胤祯抢前一步，康熙身边小声说：父皇，今日之事全怪我和八弟没有尽力，惹得父皇没能玩痛快。父皇如果生气就责罚儿臣好了如果皇阿玛明天有兴致，儿臣想请皇阿玛驾临狮子园，观赏儿臣猎狼。不知父皇可肯俯允？
康熙停住了脚步问：什么，听了这活。猎狼？为什么专一猎狼？
一般打猎杀生太多，回父皇。儿臣不忍，所以今日才采用守株待兔的办法。但是狼却不同，生性残忍，为害苍生。前几年，昭乌达盟的王爷教给儿臣一个猎狼的办法，儿臣照他法子在狮子园修了个土城，圈进去一群野狼。明日敢请父皇驾幸狮子园一观奇景。请皇阿玛赏儿臣这个脸面。
自始至终，听了这话康熙心中的怒火消了许多。今日打猎。胤祯给康熙的印象都是比较好的劝阻使用黄如意作赏物，足见谋事之深；不屑与兄弟争高低，表现了宽容大度；谁都知道他和胤祥最要好，可是今天，不为胤祥说情，也可见他不拉小圈子、不护短；父皇生气的时候，不像老八那样出面说情装好人，也不像其他阿哥那样幸灾乐祸瞧热闹，却想办法来为君父分忧。嗯，专门猎狼，好主意，朕倒要看看他怎么个猎狼法儿，便点了点头，然后径自回烟波致爽斋去了
康熙斜靠在炕上，晚膳以后。心烦意乱地想着白天这一场不欢而散的围猎。想理出个头绪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却越理越乱。窗外起风了塞外的秋风透着阵阵寒意。屋檐下的铁马、铜铃被吹得叮当作响，更令人难以安睡。康熙索性下了炕，要了一盏茶，慢慢地品尝着。
小心翼翼地说： 副总管太监邢年悄没声息地走了进来。
该歇着了刚才太子过来请安，主子爷。奴才听了听这殿里没了动静，以为主子爷睡着了就自作主张，请太子爷回去了要知道主子爷还没睡，该进来禀奏一声才对。
朕也不想见他请安不请安倒是小事，康熙无力地叹了口气说：唉！没错。只要把朕交代的事办好，朕也就算烧了高香了一个人贵在自强自立。不能自立于世，总靠老人扶持，能依靠多久呢？
但又像是自言自语。邢年懂得规矩，康熙似乎是对邢年说话。清朝接受了前明亡国的教训，祖宗立下家法，严禁后宫和太监干预国政。今天皇上在精神恍惚之中脱口而出，说出这番话来，事关太子，事关国运，邢年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接这个话茬儿。当太监的都机灵，脑子一转，就想出了主意。转身从几案上捧过来一个金漆的盘子，那里面放着各宫嫔妃、贵人的牌子。邢年将盘子捧到康熙面前说：主子要是一人待着太闷，传一位贵主儿过来说说话也好。请主子翻了牌子，奴才去传话。
竟是贵人郑春华。心想：也好，康熙随手翻了一个牌子。长夜难熬，就和她下盘棋去吧。邢年见康熙翻了郑春华的牌子，正要去传旨，康熙却说：不要去传了咱们过去吧。
邢年连忙答应一声：扎！奴才过去备轿。
不用了走几步路消散一下也好。邢年连忙取过一件玄狐毛的斗篷，哦。给皇上披上。康熙走出殿外一看，刚被提升的领班侍卫德楞泰和刘铁成、侍卫张五哥，正雄赳赳地站在门口，便随口问了一声：几个当值吗？鄂伦岱呢？
鄂伦岱奉了张廷玉大人之命，德楞泰连忙躬身回奏：回主子。明天就要出发去广西了那里当副将，所以今儿就不值班了听说今夜十爷备了酒给他饯行呢。
都要在鄂伦岱的事儿上长点儿见识。当侍卫的皇上身边虽是奴才，哦。可到外边谁敢小看你谁又敢招惹你所以，不要狐假虎威，时时处处都要谨慎、稳重。要学魏东亭，不要学鄂伦岱。骄横刁蛮，要吃大亏的刘铁成，今晚在这里守护。德楞泰、张五哥，随朕到冷香亭去。
扎！
康熙随口问张五哥：五哥，去冷香亭的路上。刑部大牢里蹲了多长时间啊？
奴才在里边押了八个月。 回主子。
八个月够长的受了不少罪吧？
主子，咳。那还用说吗！大牢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当白鸭也不是个滋味。光奴才蹲的那个号子里，除了奴才，还有两个也是白鸭。
康熙猛然一惊。啊！老八的奏折里说，听了这话。全国只有张五哥这一个白鸭，可是五哥这么一说，光刑部大牢就有三个呢！老八呀老八，朕没错看。表面上慈悲，其实你耍弄花招，欺君欺父啊！咳 —
冷香亭到德楞泰懂得规矩，就在康熙沉思之中。知道皇宫内眷居住之地恃卫们不能随便进去的来到园门外边，拉了一下张五哥，正要停步，一抬头吃了一惊，不由失声叫道：主子，快看！那 … 那是干什么的
被他喊声吓了一跳：德楞泰，康熙正在沉思中。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 还要往下说，可猛然一抬头，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